城南八十裏，是大梁十萬鐵騎的駐地，他們從南向北，一路打了過來，如今，北國都城已然近在咫尺，唾手可得。

我騎著馬一路來到營帳門前，被守營的軍士給攔了下來。

“站住，什麽人？”明晃晃的長刀擋在我面前。

“你去通稟梁王一聲，就說故人來訪。”我說著，從懷中掏出一物，遞給那人。

他接過一看，臉色大變，恭敬地對我拱手施禮後，立馬轉身跑去中軍營帳，我也不著急，耐心地在此等待。

不大功夫，這人就回來了，他吩咐手下把營門打開，放我進去，還親自帶領我去見梁王。

梁王，大梁如今的實際控制者，未來的大梁皇帝。

當年他並沒有如此風光，不是正宮所生，也得不到父親的喜愛，只是一個落魄公子而已。

要說他為何能一步步登上大梁權力的頂峰，原因只有一個，那就是隨風。

隨風當年幾乎傾盡全力，從他幾個哥哥手中救下他性命，又幫助他除掉了競爭對手，正因為有這層淵源，現在我才來找他，希望他能給李逸飛留一條生路。

“邱先生，好久不見。”不知不覺中，我已經來到了中軍營帳，小梁王此時正站在門口，等候我。

我勉強一笑，表情有些難看，因為我明顯感覺出這人笑容背後隱藏的不善，或許是我自己想的太多，但有一點可以確定，如今的小梁王，早已不是我當年熟識的那個人。

“請進吧。”他把簾幛撩起，側身給我讓出一條路，我又鞠了一躬，這才進了門。

等我們各自落座完畢，早有人上來倒好茶。

“先生在北國待久了，我這大梁的茶，可還喝著習慣？”我剛拿起杯子準備喝口茶時，突然聽到小梁王說了這麽一句，懸在空中的手，也停了下來。

我把杯子放在桌上，看著小梁王的臉，他的表情中滿是譏諷，那樣子，像是在看一條喪家之犬一般。

“我聽說先生佩了北國金印，此番前來，不是來給李逸飛當說客的吧。”

“不是，是我自己要來的。”

“噢，卻是為何，當年先生拒絕我大梁金印時，孤還以為你我二人此生不會再見面了。你說你生性淡泊，不喜政事，沒想到竟然做了北國丞相，是你改主意了，還是我大梁廟太小，容不下你這尊大神。”

這小梁王還對當年我拒絕接他金印一事耿耿於懷，特別是聽聞我幫李逸飛主持朝政，這下心裏更不平衡了。

“古語有雲，狡兔死，走狗烹，當年你授予我金印，不過是因為北國尚存，你還用得著我罷了。殿下，你的動機，也並沒有多高尚。”我冷冷地說著，再看小梁王的臉色，很是難看。

“照你這麽說來，你認為李逸飛不會這麽做？”

“不會。”我的回答很簡短，但是很肯定。

“哈哈哈，”小梁王突然放聲大笑起來，他看著我，眼神突然兇狠起來。

“殺父弒君之徒，竟能得到你這樣的評價，真是可笑。”

“陛下當年的所作所為，恐怕也與李逸飛差不了多少吧。”

“混賬，”只聽“啪”的一聲，杯子摔在地上碎了，小梁王臉氣得鼓鼓的，嘴裏大口大口喘著粗氣。

我這句話戳到了他的痛處，他沒直接拔刀砍我，恐怕已經是夠給我面子的了。

“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，邱先生還是如此能言善辯。”過了許久，他才冷靜下來，又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。

“過去的事不提也罷，不管怎麽說，而今都是我大梁贏了先生，先生可還服氣？”

“殿下這招瞞天過海，還是當年從這裏學去的，談不上有多高明吧。”

“怎麽，先生還不服氣？”小梁王話語間滿是輕蔑。

“要是我早來些時日，殿下收買蕭涼也罷，假傳消息，說自己病重也罷，恐怕都難以實現。”

“哈哈哈，先生何時變得如此沒有氣度？”小梁王笑了，恐怕這一次見面，讓他心中最後對我的那一點敬佩，也全都打消。

細細想來也是如此，我此行的目的是為了救李逸飛，為何要和他爭這些口舌之快呢？

想到此，我打定主意，一定要直奔主題，不再說廢話。

“陛下，今日我前來，並不是想和您說這些陳年往事。自古成王敗寇，我無話可說，只是希望，這次您能高擡貴手，放李逸飛一條生路。”

“放掉李逸飛，怎麽，難道你真認為自己有通天的本事，扶植他東山再起？”

“李逸飛不喜爭執，殺不殺他，對殿下無關緊要，況且如今天下一統，四海安定，再無人能威脅到殿下。我只希望看在過去的面子上，您能放他一條生路。”

“面子？你能活著進來已經是足夠給你面子了，趁我沒改主意前，我勸你還是早點走為好。”小梁王的逐客令一下，我就知道這件事算是談崩了，當下也不再和他廢話，站起身就朝營帳外走去。

“等一等，”就在我快出門時，他突然叫住了我。

“下次見面，你可就沒這麽幸運了。”

“你也一樣，”我沖他微微一笑，手一撩簾幛，走出了門。

先前帶我進來的那個軍士，又把我原路送出，我出了營門，翻身上馬，朝著京城而去。

東方的天空，漸漸開始發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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